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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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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一只手接住從左側打下來的陽光。穿過車頭上方青綠色的吊墜,折射出異樣的色彩。

“是長輩嗎?”雲庭問,也不會吧,畢竟,在她出生的時候,她的奶奶的奶奶就已經死了,就像,她都不知道如何稱呼她一樣。

“長輩,也算是吧。”記憶中青綠色瞳仁的的少年閉著眼,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樹木之下。斑駁的色彩印在少年的臉上,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大海。

“那,是不是,你家的長輩對你說了什麽,就比如,這枚吊墜的來歷?”能讓時間倒退的吊墜,是會引來很多虎視眈眈的人的吧。雲庭擔憂地望向南溯,看著對方光潔的下顎,與清澈的像是海一樣的眼睛。應該,只是自己想多了吧。

“來歷?”南溯輕笑出聲,“是木祈嗎?”這種事情,也只有那個人會做了吧。

不意外的看見雲庭驚恐地睜大了眼睛。雙手死死的握著胸前的吊墜。

“我對你這個吊墜沒興趣。”南溯看著對方的動作只覺得好笑,“放松。”南溯靠路邊停了車,轉過身去,微微低頭看著雲庭。看著對方原本有些驚慌的眼神安定下來,只是怔怔的看著自己。

“能帶我進去看看嗎?我沒有惡意的。”南溯放慢了語調,耐心的詢問。

“好的,你跟著我。”雲庭忽的推開南溯,拉開車門跑了出去。

南溯就保持著剛才的姿勢,看著雲庭漸漸跑遠,在老房子的門口停下,彎下腰去喘氣。似乎,南溯彎了一下眼,自己這張臉有時候也挺好用的。

打開左側的車門走出去,入目是一座有些老舊的石墻圍起來的木質建築。“上了年頭了。”雲庭解釋,“這棟房子民國之前,差不多清朝的時候就已經有了。”

“這麽久了啊。”南溯走過石墻,凹凸不平的墻壁上,不規則的長著青苔。深綠色的青苔順著墻壁一點一點的勾勒出墻壁的縫隙。南溯伸手,掏出手套刮了刮墻壁,瞬間剝落的青苔窸窸窣窣的往下掉,露出灰白色的內裏。一條條的,石頭特有的紋路。經歷過了太多的歲月,而變得異常光滑。

“進來了。”那邊雲庭已經打開了門,朱紅色的大門,顏色已經偏暗。但是依舊可以看得出當年該是何等的顯赫。銅制的門把手,被開門的人多次撫摸,而依舊光潔如新。

木門打開,南溯走了進去。

穿過正對門的刻著雕花的石墻。入目便是略帶青色的石壁隔開的客廳,擺著應季的花卉,滿屋子醞釀著一股混合過的花香。

“你是說,這棟房子有些奇怪?”南溯記起方才雲庭抱怨,這所房子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。“只有我們一家人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,白天還不覺得,晚上沒有燈,出去上個廁所的時候別提多嚇人了。”

“怎麽不裝燈?”南溯問,再往裏是窄窄的一條七八折的涼亭走廊,每隔一段路都設著柱子。亭下面是一片綠的透徹的浮萍。

“一開始覺得老房子還是本來的好,裝著燈反而顯得不像樣。後來想裝了,問了問。”雲庭挑了挑眉,“也不是我可以裝得起的。”太貴了。

貴嗎?南溯對金錢沒什麽概念,但他知道,如果是蘇渺,是決計不會為裝不裝的起電燈而擔憂的,畢竟,蘇渺的祖宅不知道比這大了多少倍。

“噥,就是那裏。”雲庭指指庭院,四開的天井裏種著一棵樹,現在是早春。雖說已到了花開的季節,可是,開得滿樹姹紫嫣紅,南溯也是第一次見到。

更令南溯驚訝的,卻是庭院邊穿著旗袍款款而坐的女子。透著不合時宜的端莊典雅。

察覺到了南溯的目光,那女子一轉頭,耳邊的紫色耳墜順著動作被甩地直晃。女子向著南溯一點頭,微微彎起嘴角,那是大家族特有的,禮儀。

“哎?你看什麽呢。”雲庭看著南溯一直盯著庭院前的空地,伸出手在南溯眼前晃了晃。

“沒什麽。”南溯錯開了雲庭的手,以看樹為理由。走到庭院前,在女子身邊坐下。正對出去,是盛開的滿樹芳華。

上面掛著已經被雨水打破的燈籠,孤零零的只剩一只骨架。“那是什麽?”南溯問,眼睛卻看著身邊的女子。

“那是以前留下的,也不讓我們摘。”雲庭走過去,看了看只剩下銅銹的燈籠骨架。

“那是以前,”女子開口,清婉的,帶著江南的氣息。“他們給我做的。”

“他們是誰?”南溯的聲音很輕。“雲庭,能幫我倒杯水嗎?”南溯不好意思的對雲庭說。雲庭應了一聲,穿過走廊去給南溯倒水。南溯看著雲庭漸漸遠去的身影,轉過了頭。

“是我的同學。”女子微仰著頭,順滑的頸部曲線,驕傲的像是一只天鵝。

“能告訴我,發生了什麽嗎?”南溯的頭發擦過女子的外露的肩膀。南溯暗自斂眉:通過剛才的試探,發現雲庭對那串吊墜一無所知。但若是說起年代,眼前這個女子,知道的,怕是會比雲庭多一點也說不定。

“你一個男人頭發怎麽這麽長?”女子往旁邊移了移,“想知道?可我的故事太長,一時半會還講不完呢。”說著抿著嘴笑了。

“南溯。”雲庭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響起,“你要喝什麽?”

“白開水就可以了。”本就是為了引開雲庭,才找的借口。

“那如果我真的想知道呢?”南溯繼續試探。

女子斂了笑,一雙妙目看著南溯。“你想知道什麽?”

☆、第 11 章

當南溯回到家的時候,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。

掏出鑰匙開了門,毫不意外的聞到一股食物的氣息。蘇渺和藍晏正坐在餐桌邊,一人一碗米飯,對著幾個拆開的塑料盒子。素菜還算清爽,可惜兩碗葷菜上都漂浮著一層厚厚的油。

“怎麽吃外賣?”南溯走了過去,看著略有些辛辣的菜色,語氣有些重。

“你還好意思說?”藍晏擡起了頭,一雙眼睛氣鼓鼓的,急急忙忙地吞下飯菜,才又開口。“現在都幾點了,我們要是等你,還不要餓死了。”南溯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,八點。

“你怎麽回來的那麽晚啊?”蘇渺其實並不喜歡吃外賣,照片上看著好看,買回來可不一定好吃。“我等你等到八點鐘哎?”

要是南溯在就不一樣了,想吃什麽都可以。而且,蘇渺伸出手,在燈光下照了照,纖長的,白皙的,微微握拳,骨節處顯出玉一般的手骨。

“渺渺會燒飯嗎?”七點鐘的時候,藍晏問過她,“簡單一點就好了,渺渺燒的話,藍晏都吃下去的哦。”

“會啊,你要吃什麽?”簡單一點菜品蘇渺還是會燒的。“但是我只會燒素菜。”

藍晏的眼睛垂了下去。“哎?我想吃肉嘛。你為什麽不會燒?”

因為覺得很惡心啊,蘇渺轉身去找手機。“吃外賣好了,你要吃什麽自己點?”

蘇渺小時候和家裏的阿姨學過燒菜,青菜什麽的燒的也是得心應手。但是遇見肉,就說什麽也不肯動刀。“這孩子怎麽了?”家裏的阿姨這麽問。蘇渺也只是迷迷糊糊的說自己怕血就糊弄了過去。

其實,當蘇渺看著有些血淋淋的雞肉時,她想到的,是自己,自己的肉是不是也是這樣的?就像自己晚上出門的時候,看見的那些在大街上飄來飄去的鬼魂一樣,車禍的,腐爛的。就像自己面對著的,已經死去的雞。就好像在吃屍體一樣。

“所以呢?你為什麽回來的這麽晚。”蘇渺伸出筷子,指指南溯。

“這,對不起,小姐,我不能說。”南溯低下了頭,蘇渺會傷心的吧。

“不能說?”蘇渺走到南溯身邊,她本來就比南溯矮很多,這樣站著還需要揚頭。“怎麽不能說?”

我最討厭別人有事情瞞著我。

“蘇渺,有些事情你真的不需要知道。”南溯對著蘇渺笑笑,看著對方板著一張臉,有些生氣的樣子。想了一想,“有些事情,那個女孩子,你記得那個掛墜嗎?那是我朋友的,都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叫他朋友。”南溯有些遺憾,“我想,了解一下那個吊墜,或許,會知道一點他所經歷過的事情。”

“朋友?”蘇渺的氣已經有些消了,“好吧,你以後記得回來。”既然南溯不想說自己也不好再逼問他。畢竟,每個人都有幾個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。

“那,我今天晚上請個假好嗎?”南溯說得有些不好意思,“叫藍晏陪你好了。”

“去吧去吧。”蘇渺轉過身去,“我自己玩好了。”

南溯最終還是幫蘇渺理了桌子鋪好床才離開的。看著蘇渺一個人在樓上,輕聲說了一聲“再見”才關上了門。

“渺渺不開心吧,有我陪著你啊。”藍晏看著蘇渺聽見關門聲後瞬間洩氣的表情,有些別扭地安慰她。

“藍晏,我不是傷心啊,我只是覺得,南溯說那個人的時候,太溫柔了。就好像,我什麽都不是一樣。”啊,最討厭這樣了,明明自己已經對他很好了。這種無論做什麽無法觸及到那個領域的感覺。

“誰說的,我最喜歡渺渺了。”藍晏搖著蘇渺的手臂。

不是這樣子的,蘇渺搖了搖頭。我總感覺,他瞞我的那件事情,好像和我有點關系。

對了,蘇渺把手機拿過來,撥通了莫瀟雪的電話。

嘟嘟兩聲後,電話接通。

“渺渺,怎麽了?”莫瀟雪的聲音很開朗很陽光。

“晚上沒事,過來陪我玩吧。”蘇渺把頭抵在桌子上,一手拉著藍晏,順著紋路摸著藍晏的毛衣。

“要不你出來吧,我們去學校邊上的茶餐廳好不好?有人和我說,在那邊經常可以看見周山啊。我們去偶遇一下吧?”莫瀟雪的聲音有些雜,模模糊糊的聽見他邊上應該有不少人。

“周山?”蘇渺想了一下,“那個老師啊,好啊,什麽地方等你?”蘇渺想起周山的模樣,白白凈凈的,戴著眼鏡,也算看的過去。

“就在你附近的學校門口好了。”

“好的,再見。”

“再見。”

“我出個門哦。”蘇渺理了理包,對藍晏說。

“渺渺是不是不喜歡我?明明我在還要出去。”藍晏有些不高興,自己以前和蘇渺玩的挺好的啊。

“你不是要和隔壁的那個小男生玩嗎?”蘇渺提醒他。

“好像是的。”藍晏想了起來,下午的時候,隔壁的鄰居確實邀請過他晚上一起去看電影的。“那你早點回來啊。”

蘇渺是走著去的,本身路就很近,遠遠地就看見學校門口站著一個人。

“蘇渺。”莫瀟雪老遠就看見了蘇渺。一路小跑走到蘇渺面前,挽了蘇渺的手。

“你確定?”蘇渺攪著冰沙,百無聊賴的靠在沙發墊上。

“就當來吃東西嘛。”莫瀟雪看著一桌子的點心,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。

腳步聲由遠及近,蘇渺擡頭,正對上了周山的西裝外套。

好巧。

“你們也在?”周山的臉在燈光下瓊脂塊一樣,一圈朦朧的白。

“老師。”蘇渺用眼神默不作聲地瞟了瞟莫瀟雪。“你也來這裏吃飯啊。”不過是來試試,蘇渺咬了下嘴唇。但是真的遇見,會不會太巧了?

“對啊,這裏離我家比較近嘛。”周山說著,坐到了蘇渺邊上。蘇渺往裏挪了挪。

期間,莫瀟雪和周山從學校的事情聊到了現在熱門的電影電視劇。而蘇渺,則一直安安靜靜的在一邊吃著小吃。時不時的和他們聊幾句話。

“送你回去吧?”周山幫蘇渺她們結了賬。站在門口的汽車邊問她們。他說的是你,不是你們。

“那老師我就先走了啊。”莫瀟雪拍了拍蘇渺,沖她眨了眨眼睛後,跑遠了、

周山拉開車門,用手頂在車門上。

說話間帶著淺淺的,令人不覺膚淺的倦意。

“走吧”

☆、第 12 章

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詞句。“但是你這樣說那個證據不夠呢,畢竟只有你一個人進過電梯。”南溯低著頭,神情有些苦惱。“如果有證據的話就好了,可能你的家裏有些以前的長輩留下的,筆記本。說不定有用。”南溯降低了聲量,雲庭聽得見的,只是他有些低的氣音。

“可以啊。”神使鬼差的,雲庭同意了。

而下午,雲庭看著南溯一無所獲略帶失落的表情中,再一次的,“其實,我家有本筆記本,但是年代有些長了,如果你想看的話,晚上我應該可以找出來。”會被嫌棄的吧,一個女孩子這麽不矜持。

南溯的眼睛一亮,“可是我現在該回去了,我可以晚上再過來拜訪嗎?”

分明是一個問句,但是在雲庭看來,無論南溯說什麽,她都是不會拒絕的。

而今南溯借了書房,細微的光線從門縫的最底下滲進來,一直延伸到雲庭的臥室門口。

“真的來了啊。”女子坐在客房的床沿上,撥弄著自己的頭發。“還以為你開玩笑的。”

“有問題想問我的吧,下午的時候,你的心思啊,根本不在我身上。”女子換了一身淺金色的旗袍,勾勒出玲瓏的身軀。

“那真是不好意思。”南溯有些尷尬,自己的心思就這麽明顯嗎?“敢問,如何稱呼您?”

“雲鶴。”女子道。

閑雲野鶴,自在無求。南溯看著對方一身素雅的旗袍,眉目間的嫻靜與淡然。出身,必定是一方大家閨秀。

不知為何,南溯無端地想起木祈。少年斜倚在樹上,目光平靜。漫天星光灑落在他身上,浩浩如一張神賜予的新衣。

“木祈大人,為何不喜笑?”南溯趴在岸邊,問道。

木祈轉頭,臉上帶著疏離且淡漠的笑意,那是遙遠的光年之外的溫柔。就好似當時頭頂上的銀河那般,美則美矣。

樂而不淫,哀而不傷。

恰到好處的,才是最傷人的。

木祈的雙眼閃爍如耀石,映照出大海一般的波瀾。“這樣嗎?”唇角一抹的微光。

毫無感情的,不過只是嘴角的變化,而並非發自內心的。

“我已經活了八千年了。”木祈斂起笑意,精致淡漠的臉,流星一般劃過天際的絢爛,曇花一現。“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,不該經歷的也都經歷過了。能讓我笑的事情,已經很少了。”

“走神了。”雲鶴提醒他。

“哦,我剛才想到了一些事,見笑了。”南溯從記憶中剝離出來。“我想問問,雲庭的那個吊墜,是從何而來?”

“吊墜?自然是為我求來的。”雲鶴的語氣慵懶,“雲庭她看不見我,只有雲庭的祖上,那位為我求來吊墜的人才看的叫我。”

我已經好久沒和別人說話了。雲鶴沒有說出口。

“先聽我講個故事吧,講完了,我就告訴你。”雲鶴最後的執念,莫過於她所經歷的往事。她快樂過,傷心過。卻在無人可分享。帶著對過往的依戀與不舍,雲鶴難以像她的名字那般,閑雲野鶴,無憂無慮。

“我記性不太好,那就很久以前吧。”雲鶴笑笑,就像小時候祖母和母親給她講睡前故事一般,千篇一律的,毫無新意的開頭。

我是雲家的小姐,祖上是經商的。到了我這一代,不誇張的,就算我父親是揮霍的敗家子。祖上留下的那筆錢,也夠我們好幾代人,過的比一般的富人家好。坐吃山空,是更不可能出現的事情。

“雲鶴。”穿著洋裙的雲鶴回頭,同校的女同學在身後喚她,帶著善意的。“陶傑說他喜歡你。”

桃花樹下,身穿西服的少年帶著羞怯的笑,擡頭向雲鶴望過來。

雲鶴自然是應允了。

空蕩蕩的長回廊,雲鶴和同學慢悠悠地走著。“快回去吧,陶傑該吃醋了。”同學調笑道。

天色已經暗了下來,昏昏沈沈的。學校宿舍門口的炸年糕的小販依然不知疲倦地叫賣著。身邊走過一個灰衣服的男人。雲鶴一躲,不知為什麽,忽的一陣心慌意亂。

快回去吧。雲鶴心想。

走上大理石的臺階,推開金絲勾勒的大片繁覆裝飾的大門。兩邊屹立著三米高的石柱,刷著白漆。一條條立體的肌理,筆直地向上。

富人家的小姐,這是很明顯的對比。身前的整齊而一絲不茍的學生宿舍,幾個家世好的朋友一起商量好,向學校捐了一個宿舍。各家都不想被別人比下去,一點一點的在暗中加錢,到了最後宿舍造好的時候。那根本不是學生宿舍,說是一個富甲一方的商販的府邸,也是不為過的。而門對出去,卻是連地都坑坑窪窪的大街。

進了自己宿舍,雲鶴與朋友們談笑著,才逐漸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。

尖利的女聲從門口響了起來。雲鶴剛剛放下去的心,再一次的提了起來。

造價不菲的門被撞破,奶白色的木條□□著轟然倒地。雲鶴躲在自己的被窩裏,木條砸下來,砸得雲鶴的肩生疼。

意識模糊中向外望去。黑沈沈的天色,一隊由遠及近的士兵,穿著漆黑的外衣,覆著面容。過於整齊的腳步聲,一步一步,整齊地令雲鶴心驚。

灼灼一身化紅花

這是哪裏?

雲鶴心想,安靜的,就像老師講課時的教室一樣,坐滿了人,一聲不響地,死一般的寂靜。

“那個,這是哪裏啊?”雲鶴壓低了聲音,詢問邊上的男生。不知為何,在這種過度寂靜的環境中,連說話聲音響一點,都好似一種罪惡。

那個男生低著頭,假意的看著眼前的書,沒有理她。

而陶傑,就在離她十幾個位子遠的地方,也低著頭,看不清神情。

這到底是哪裏?雲鶴不止一次的這樣想。自從上次的軍隊出現以後,他們就像喪失了技藝師的玩偶一般,精致美麗,毫無生氣。明明在血管中都流淌著火一般鮮紅而又滾燙的血液啊。

漸漸地,雲鶴在晚間和別人吃飯時了解到,說是一隊禁軍,把他們都抓起來,似乎,可能,是為了威脅各個家族。聯合起來幹一件事情。

不平不淡的,日子就在細瘦的指尖單薄地流走。

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,有兩個女生嬉笑著,收起傘來,朝著室內方向。聒噪地,像山雀子一般。

“彭”子彈射出的聲音,雲鶴呆呆地,看著原本還有說有笑的兩個女孩子,染上了鮮紅的色彩,那般明艷而又妖異的,本不該出現在她們身上的,色彩。

“你在看什麽?”軍官走了過來,線條剛硬的臉上,帶著明顯的不友善。

“我,我是,對不起。”雲鶴逃走了,用比她跑步時還要快的速度,逃脫了。

“誰家沒些見不得人的事?”同宿舍的女生冷笑著,看向雲鶴。“不就是嫌我們家裏有錢嗎?”

“你說什麽?”雲鶴不是很明白。

“我弄清楚了,”女生說,“這裏有些士兵人還挺好的,我問了,他們也說了。上頭的人見不慣咱們幾家,整天招搖過市,連蓋個宿舍也這麽張揚。惹上事了。”

“你們都當心著點兒,他們都是當兵的,火氣大,弄不好哪天我們就上了路。”另一個女生說道。“自求多福吧,好的等著他們來救我們。”

“那不好的呢?”雲鶴問。

“不好的?”她笑了笑,“這次,沒讓留活口。”

手中把玩的發絲掉落,雲鶴看著女伴絲毫不玩笑的臉。“怎麽會?”若是他們都死了,各家的長輩自然是要為他們報仇的。

“你知不知道?我們這裏,有好些人,都是獨子。”女伴說著,嘆息。“自家的產業,說什麽也是不好便宜外人的。”

可是我不想死。

雲鶴心想。

幾天的時間裏,雲鶴把大多的軍官的習性都摸了個遍。其中不乏讀過書的,對於這次的綁架也是憤憤不平。不如,助她一臂之力?

“幫你?”年輕的士兵望了望走廊,“我們晚上的時候會換班。”逃不逃的出去算你的本事了。“我幫你把人引開。”雖說拿人家的錢幫人家做事,但傷天害理的事,他還是幹不出來的。

是夜,雲鶴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,翻過墻去。女孩子的身體弱,翻墻這件事情,雲鶴爬了好久,一條白裙子被墻上的泥汙所侵染。骯臟的,就像現在的雲鶴。

然後,發生了什麽呢?

子彈劃過耳邊的聲音,雲鶴呆呆地看著血線從自己的身邊劃過。整個人失重一般的朝地上倒去。耳邊是頭腦發出的轟鳴聲,一片模糊。

日式的庭院中,開著四合的小亭,暗藍色的天穹下,一棵樹靜靜地生長著,火紅色的。四周是橘黃色的燈籠,把庭院映得靜謐。

雲鶴閉上了眼睛,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滾落下來。

“然後來了好多人,我看見他們把燈籠掛在了樹上。陶傑也來了。”雲鶴看著南溯,一雙眼睛侵染了水汽,越加的通透。“看見門口那棵樹了嗎?我就在樹下面。”

☆、第 13 章

南溯靠在椅子上,聽雲鶴的聲音停了,才緩緩地擡頭。我可沒興趣聽你的故事。忍住了自己想打哈欠的動作。開口詢問:“然後呢?那個吊墜。”

現在已經是淩晨,天邊隱約可見的藍紫色光暈慢慢地暈染開來。南溯有些困,心情不免急躁了一些。

“你不想聽對吧?”雲鶴聽出來了,南溯語氣中的些微的倦意。“要不你睡一會兒?反正後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。”

“怎麽說?”

“再說個十分鐘吧,就可以了。”雲鶴指了指南溯邊上的水杯。“你喝口水,提提神。”

南溯順從的從桌子上拿起水杯,一飲而盡。帶著些微的倦意與不耐煩。

當雲鶴再一次的睜開眼睛時,看見的是自家的表妹。拿著一個銀色的吊墜,滿眼是即將溢出眼眶的驚喜。“表姐?”

自己,不是已經死了嗎?雲鶴慢悠悠的擡手,看著自己蒼白的手指穿過表妹的臉龐,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。“我,不是已經死了嗎?”

“我,我舍不得表姐。”表妹泫然欲泣。“所以,在初一的時候,放了水燈。本來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念頭。”少女的身量還未拔高,帶著孩提時的稚氣,用自己歪歪斜斜的字體,寫下了自己對於表姐離世的不舍。木祈大人,可不可以讓表姐醒過來呢?

當時父親看著自己年幼的孩子這般單純無垢的舉措,只是苦笑。“你姐姐她,回不來了。”

之後,當表妹發現在自家的河邊飄著一盞蓮花燈時,早已忘記了自己在年前許下的願望。帶著孩子特有的好奇,向那盞蓮花燈走去。“誰的蓮花燈飄到這裏來了?”靠近了,一望。那不是自己的字跡嗎?表妹拿起字條,便看見了一串銀鏈栓就的捕夢網。網狀的銀飾墜著三片尾綴。舉高了放在陽光下,亮晶晶的煞是好看。

一個孩子能有什麽心思?自然是歡歡喜喜的把鏈子放進了衣領裏。背著父親,跑到了這所房子裏。其時,那群綁架了雲鶴的人已被政府緝拿。而雲鶴,也死了一年多了。

表妹拿出鏈子,雙手捧著吊墜。“我想,再看看姐姐。”

輕微一道白光。

表妹再擡頭時,看見的便是半坐在樹上的雲鶴。

“誰知道那串鏈子是哪裏來的?”雲鶴笑得有些嘲諷,“那個時候,我的身體早就被樹木所吸收,分不開了。”但是卻以這種形態生存了下來。

“你想轉世?”南溯才一開口,便覺得話說錯了。一百多年來,孤零零的看著自己的親人相繼離世,伸出手去,卻又觸碰不到他們的面孔。怕是早就想隨他們一起去了吧?

“我走不開,這棵樹,縛住了我。”雲鶴銀白色的臂膀上,妖異地盛放著一株赤紅色的花朵。

“我或許可以幫你。”南溯轉了轉眼睛,可以去找找蘇渺也說不定,畢竟雲鶴還告訴了他這麽多。

蘇渺?南溯皺眉,自己不在家,要是蘇渺照顧不好自己怎麽辦?擔憂充斥了南溯的整個心房,還隨著血液的流動蔓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。

“我先回去了。”南溯低頭示意。走到雲庭房間,敲了敲門,只聽得裏面輕淺的呼吸聲。從懷裏拿出一本本子,撕下一張。

素白的紙片被壓在雲庭房間門口。上面是南溯工整的字跡。

天色已晚,不辭而別,望見諒。

輕輕地開了大門,南溯摸到燈,打開,客廳裏霎時亮起一排淺黃色的小燈。踏著臺階上樓,摸著黑走進蘇渺的房間。

月光下,蘇渺披散著頭發,略微皺著眉。她懷中是一頭金發的藍晏,平日裏的張揚收斂起來,臉上竟可以瞥見幾分乖巧。因動作而下滑至腰際的被子虛掩著,涼風從半開的窗戶中漏進來。

南溯伸出手去,在蘇渺的臉上碰了碰。冰涼。

把被子從腰際往上拉,蓋到蘇渺的頸脖處。而被子下微微隆起,原是藍晏被蘇渺抱在懷中,身子又小,竟整個人被蓋在被子底下。

略微動了動身子,藍晏閉著眼睛,迷迷糊糊的從被子中鉆出頭來。臉依然挨著蘇渺。

人可入畫。

南溯不知為何想到了這個詞語。沈睡在月光下的兩人,有著超越凡人的面容。月華傾灑,不過為他們覆上一層更加朦朧的背景。

“哎?”天已大亮,藍晏揉著眼睛從被窩裏爬出來。動作幅度有些大,帶進一大片涼風。吹得蘇渺往被子裏縮了縮,把藍晏的那邊被子也一並拖了去。

“好冷。”藍晏拉了拉衣服,一張小臉皺了起來。轉身就去推蘇渺。“渺渺。”自己睡不著,可不能就讓她一個人睡安穩覺。

“幹什麽?”蘇渺依然不太清醒,吞吞吐吐的。

兩人最終都不情不願地穿上衣服,帶著一身寒氣,下樓覓食。

“好暖和。”藍晏喝了一口豆腐湯,細滑的豆腐順著湯水一並被藍晏咽了下去。尚且滾燙的豆腐順著腸胃,溫暖了尚未蘇醒的器官。溫暖順著血液,一次次的往外擴散出去,最終溫暖了整個身體。

“南溯你去哪裏了啊?”藍晏問。“大晚上的都不回來,渺渺都要被別人搶走了哦。”

“嗯?”南溯停下了手裏的動作,看著仍然慢條斯理的喝著湯的藍晏。“傅倉頁來過了?”

“不是哦。”藍晏小惡魔一般的尾巴無形中晃了晃。“是另外一個人哦,長得也比你好看多了,是不是,渺渺?”怕引不起南溯情緒一般,藍晏還挑釁的沖他眨了一下眼睛。

“啊?是老師啊。”蘇渺不好意思地笑笑,臉微微發紅。

這不是一個好征兆啊。南溯心想。

“先吃飯吧。對,蘇渺,待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,有件事情想請你幫一下忙。”南溯暗自斟酌了一會兒,轉移了話題。

“可以,什麽事?”

青綠色的光點在雲鶴身邊浮動,雲鶴手臂上開得艷紅的花朵卻好似雕謝了一般,一瓣一瓣地從雲鶴手臂上掉了下去。摔落在泥土裏,帶起細碎的土粒。

“好像,很輕松的樣子。”雲鶴驚奇地動了動手臂,身上那種束縛感,消失了。“謝謝你。”雲鶴沖著蘇渺一笑。

“嗯,那我們走了,再見。”蘇渺晃了晃手,帶著南溯離去。“你也快點走吧。”話音飄散在風裏。

蘇渺背對著他們,那句話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。

“好的。”雲鶴自顧自的點了點頭,最後一遍看了看這所她待了一百多年的房子。“再見。”食指撫過樓臺上帶著灰塵的桌面,順著木制的紋路一點一點的撫摸過去。

雲鶴的身形在消散。

遠處是黑壓壓的天,死氣沈沈,墨白色的雲層翻滾著,壓抑著天空的本色。一隊衣著漆黑的士兵向她走來。整齊劃一的步伐踩在地面上,身上的金屬飾品發出碰撞而帶起一陣顫栗。

土地裏的塵埃被揚起,原本散落在樹邊的花瓣褪去了她的紅色,帶著幹枯的色澤,被一同掩埋進土裏。

“我怎麽知道,好好的你為什麽總是覺得他是靈異事件呢?”蘇渺把本子拍在桌子上,聲音中藏著薄怒。

“可是,監控裏看不出來啊。”傅倉頁舉著雙手,略微拘謹的看著面前隨時準備發作的蘇渺。“而且他們找到的沒有洗過的帶子,一直是電梯。另外什麽也沒拍到。”

“那要是他們把帶子洗掉了的同時,又拷貝了一份另外的裝上去呢?”蘇渺倚在沙發的深處。

“有可能。”傅倉頁睜大了眼睛。

“那你去查啊?”蘇渺咬了咬牙。

“那我先走了啊,再見。”傅倉頁匆匆忙忙跑了出去,拉開警車門就往不知道的那個方向開走了。

“蠢死了。”蘇渺知道這是傅倉頁的第一個案子,但是思維像他這麽單純的警察還真是少見啊。

☆、第 14 章

“嗯?去實習?”蘇渺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同學。

“對,老師昨天說最好先去外面歷練一下,雖然我們離畢業還遠。但是放暑假了嘛,打打工歷練歷練,還可以賺點錢。”同系的同學理著包,拖著拉桿箱和蘇渺說再見。“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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